Tuesday 2 February 2016

倫敦手札{十九}

"What Lies Beneath", Rick Guest

與感冒奮戰,有兩天在床上昏睡,這週顯得特別漫長。我一直是個信仰睡眠的人,我常說,我可以不吃不喝,但不能不睡。睡眠似乎也是我面對各種不適的方法,像是感冒、低落與焦慮、或者其他;不知道從何時開始。或許是一種變相的物極必反道理,替自己製造極致的黑暗與神智的釋手與短暫的忘卻,再次迎接光明時,我與我的身軀,我們都能夠以更清晰與稍稍輕盈的狀態面對世界。

這段時間,特別是這一兩個月,我常常持續地、不自覺地思考起天份這件事。週五趕在感冒大幅痊癒與展期結束前,看了一個攝影展,被攝者都是一些正值職業盛況的成功芭蕾舞者。對於攝影,我很少被主題與形體如此明確的作品吸引,但這個攝影師真摯甚至殘酷,單刀直入地拍攝舞者歷經多年訓練,以至於肌肉展現不細緻的發達與粗獷,有的部位血管突出,有的傷痕累累,甚至扭曲變形。芭蕾,爐火純青之時,應給人輕盈、隨意、甚至隨興之感,我沒跳過舞,但我相信這些舞者沒有一天不是走得沈重刻意又充滿磨難。

而我覺得,這些作品一張張美得讓人胸口腫漲熱淚盈眶。

我想,或許人們不應如此濫用「天份」這類的詞。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才,我相信貴人,我相信機緣,但我不相信這些能夠替代必經的咬牙努力。人要在世界上找到一席之地,與其說天份,不如說是一股近乎癡狂與倔強的喜愛,或者單單別無其他選擇時一股笨拙的堅持。有的時候說一個「成功」人士有天份,是否同時也抹滅一路上的艱苦與孤獨奮戰,像童話故事一樣美化一切善,卻輕輕帶過同樣重要的惡。

艱苦與孤獨奮戰;有的時候過度理想與美化才是極致殘酷之舉。
但話說回來,若是喜愛的事,可能奮戰可以不那麼苦一點;愛使人能夠長久忍耐。
也許生命中最龐大的事情都是這樣的道理,軀體累的時候靠心靈的一股摯愛,連心靈都累的時候靠意志形乎駑鈍的堅持。
也許,我們原本就無法戰勝或贏得甚麼,只能以時間換取那名之為「愛」的一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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