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 19 August 2015

房間

他們房間的電燈開關離床鋪很遠,每天晚上,她會先在床上躺好,開啟床頭的燈。

稍後他會關上燈, 讓房間頓時黑暗,然後尋著光亮,躺到她身邊;接著她會在他躺好之後關上床頭燈,然後他們雙雙進入眼幕的黑暗與沉沉的睡眠。

他總覺得,只要找到路回到她身旁,他就不再需要世界的光亮;

而她,也這麼覺得。

Friday 14 August 2015

老家

出國前,回趟老家。

說是我的老家有點不誠懇,畢竟土庫新庄我只住了兩年左右,應該說,是爸爸的老家。爸爸在這個村子裡長大,親戚都住在附近,家家都姓張,在狹窄的田埂與紅磚三合院間轉個彎,爸爸手一指就是某個姨婆或叔公的家。我從出生到現在總是不斷搬家,無止的新環境與自我介紹,無法理解要如何在同一個地方看著建築不斷翻新與拆毀、又讓身邊的人在近處一直注視自己從出生到老,不用言說就有人比你更認識你。

我的爸爸是村子裡第一個讀大學的人,我的阿嬤從別的村子嫁過來,沒上過學不識字,最近才學會寫自己的名字,一輩子種田種到骨頭都變形了。但是媽媽說,有一次她看到阿嬤在紙上寫了很多符號,記下他人的電話號碼。媽媽說,據說是傳統農業社會中女人獨特的符號,叫做「女書」,源自湖南。突然發覺那個時代的女人彷彿一個秘密社會,從那個村子嫁到這個村子,如此堅強又如此孤獨。

一直到幾年前,我對這個到處三合院豬舍與農田的地方毫無感覺,像是夢中的記憶國度。最近卻對這個地方好奇又嚮往,我也不知道何時開始,會驕傲地向他人說起,我的叔叔是養豬的,我們老家種花生跟茼蒿。


出國前回趟老家,探望遺忘的自己,以及從我出生前就一直都在的血親。


Wednesday 5 August 2015

收拾


三年的生活要如何收拾?
2012從愛丁堡回到台北,現今又即將前往倫敦。我們在凌亂的房間面對一個又一個被翻起的抽屜與櫥櫃,將物品分類為要帶往倫敦的和要收進南部家中倉庫的。我忍不住想,這些即將被收進倉庫的箱子,下次打開時我們會是什麼樣子?屆時我們還需要它們嗎?甚至這些物品是否可能如同許多其他舊物,漸漸被遺忘以至於永不見天日?

遺忘本是輕易的,感傷是人們刻意記起。那些在家中閣樓的玩具與物品,若不是今晚刻意回想根本就忘了它們的存在。人總是以現今的需要與不捨想像未來的自己,但時間證明我們到時候真正需要的,往往都無法預期,而那些保留的物品早已跟時間一起代謝到生活以外的邊疆。


我們如此健忘、善變、又堅強。但或許再灑脫的自己,面臨離別的打包時刻都免不了成了多愁善感的人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