倫敦手札｛二十六｝：春天

幾個月前我說，住在一個樹很多的城市，好處是季節的轉換變得很明顯；最近倫敦街上的樹無預警開起一叢叢粉紅色的木蘭花，理直又氣壯。春分的到來開啟了R在這個城市第二個學期假期，一週後我們與台灣的時間又會拉近一小時，我們終究活在與台灣的相對位置上，時間空間似乎都是。

隨著天氣漸漸暖和，生活也迎向不少多彩的事，像是春天與夏天的旅遊、幾個月後即將在英國相見的家人、以及接下來的生活規劃等，讓人如同一晚深沈睡眠過後，沒什麼巨大的變化也彷彿感受呼吸順暢許多。說真的，很多事情仍然是沒有答案的，也有許多新的困難硬生生僵持在不遠的前方，等著我們一股腦撞上，只是花開了天氣暖和了，好像等待與堅持也變得稍微容易一些。這幾個月我好像開始能夠理解，在脫離社會與自我的軌道所伴隨的徬徨無措之餘，一個人除了那些眾所指定的生命里程碑與重重關卡之外，仍然能夠被許多其他的事深深牽動，像是路樹上的粉紅木蘭花，像是氣溫，像是極短的可見未來，那些同時輕如鴻毛重如泰山的事，數也數不清，要說，又說不起。

倫敦的春天是很美的；對我們來說或許更是，因為一個旅程接近尾聲我們就離下一個階段又近一步、看到的景象更清晰一點、對來時路也更篤定一些。我一向不是個善於忘記背後的人，畢竟相較無法被窺探或擺弄的未來，過往無論多笨拙甚至羞愧，總是比較容易忍受的吧，而人不承認過去原始又匱乏的自己，就不能體驗路途每件事都是有意義的，以及多少事情必須同時發生、自己走了多遠才能夠站立在此，甚至現今的缺乏，仍然可被或近或遠的未來所更動。

第二十好幾個春天了，一切都見過，又都是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