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 30 April 2016

倫敦手札{三十}:寫作的人


我其實一直很希望能對別人說自己是從小就喜歡寫作的人,但我不是。嚴格說起來,也許起自高中無名小站盛行的那年,但也僅是一些現今想起來羞愧不已又辭不達意的碎念。若不是種種大小事件堆疊,使我這一年能以一種無身份的姿態在倫敦,我可能更晚才認真面對寫作,甚至非常可能一生都不會。

蔡珠兒曾描寫寫作:
寫作是原始農業,沒有耕耘機,強力化肥,只能彎腰扒土,老實苦幹。碰上老天爺不賞飯,配給你一塊貧瘠小田,又常澇雨亢旱,不時要鬧饑荒,像我這樣,那就更慘了。然而種久了,一夜酥雨,畦間也會冒出幾條瓜茄。
寫作是畜牧業,在屋裡養一頭大白象,龐然笨重,四仰八叉攤在那裡,霸占了主要空間,走過牠得低頭側身,磕磕碰碰。這象吞吃書報,糧草消耗驚人,洗刷照料費工夫,但又不可愛,不聽話,不能騎,毫無用處。氣極了,把牠趕出去,屋裡又空蕩無物,一片死寂荒涼。(見原文

讀起這段常有快要哭的感覺,我可能知道為什麼,可能不知道。我根本稱不上真正寫作的人,在文字面前又永遠幼稚得無以復加。我總是期許自己能夠言簡意賅、言短意長,卻總是想得太久,又寫得太慢。而現階段的我常常沒有勇氣面對自己這堆常常貧瘠的土壤,但也漸漸開始嚐到一點點,寫作讓人剖析自我、逼人整理自己的思緒、誠實表達自己真實樣貌、讓人練習說話有開始有結束;有時美好,常常不美好。但有些稀少短暫的時刻,當零散破碎的文字能夠變成句子,像呼吸一樣漸漸成形,卻也能夠那樣令人感自己真實踩在生命軟硬適中的地上行走。

我總是希望能對別人說自己是從小就喜歡寫作的人,但我不是。我還在「把話說清楚」的階段,連第一步都跨得笨重且艱難;媽媽跟我說,妳若要寫作那是一輩子的事;妳還年輕,怕什麼。

我怕什麼?我一次一次問自己,卻成了一個愛哭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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