｛譯者紀實｝在最小的事上忠心

「做了它（雕塑）很歡喜，然後它就過去了、做了它很歡喜然後它就過去了；這就是我的日子。」

—李光裕

2017年的春天夏天，隨著氣溫一天一天升高，我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還要忙碌。除了執行手邊的案件，我每天每天寫信回信、回覆各種詢問、討論案件內容、挪動行事曆與時間安排、參與藝術家座談會、跑畫廊、學簡單記帳、處理登記公司程序、預備接下來幾個月的活動、還得持續進行中的長篇寫作與閱讀，以及更多說也說不完的耗時小事；還得記得按時吃飯睡覺、記得每天吃善存魚肝油、記得連續盯著電腦工作要閉眼休息起身走動、記得喝水。

決定專心做好一件事；用我的信仰的語言，就是在最小的事上忠心。這段時間我常常感覺每件需要完成的要事，為什麼偏偏都在舒適圈的另一端，但不去做，此地站立之處又無法令我心滿意足。人一忙起來一天的長度就忽然變得好短、一想認真做事就開始敏銳地察覺自己又不足又赤裸，一整天提著電腦跟資料在傾盆大雨的台北東奔西跑，回家褲管鞋子都濕透，梳洗整理一番倒頭就睡，一覺醒來雙臂背腰、整身的痠痛，才想起睡前忘記拉筋。

那天有朋友問我，會不會很懷念以前單純固定上下班或者在翻譯社當譯者、不需要擔心那麼多事的日子？我說偶爾當然還是會的。可是時間有限、能力不足、體力匱乏的日常也創造了許多美好的際遇，我因著各種不同的機會認識許許多多人，他們在各自的路途上或前或後、都那樣努力堅持著。

昨天聽藝術家李光裕說，「我的一生只有一件事，就是生存與藝術間的關係」。這是一件多麽龐大又多麽單純的事，我一下子突然想哭。

我們在倫敦時，聽過有人形容自己從四季如春的國度搬到倫敦，為的是倫敦明顯的四季變化（I moved here for the seasons）；現在我對於這番話，似乎也有一些體會，因為若不是平常日子參雜這麼多並行的事，我大概無法充分享受關上電腦窩上床鋪翻開小說，是多麽樣地使人心充滿喜悅，也可能不會懂得珍惜累了一天閉眼後睡著前，那種肉身的沉重被柔軟床鋪托住的滿足之感，好像吃飽喝足的嬰孩在夢中露出的微笑，那樣純粹簡單。

我現在知道了，當人決定專心做好一件事，常常也代表必須擔負那件事情周遭許多大大小小的事。想做的事情還很多，而時間多麽倉促，總還是足夠的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