倫敦手札｛十四｝：小房間的好處

Vincent Van Gogh, Bedroom in Arles, 1889, Oil on Canvas.

住在一個小房間的好處，是你的房間要馬井然有序，要馬極亂；一切物品都不容許你半點忽視，清楚而扼要。


你坐立在床上，伸出左手就能摸到曬衣架，右手能摸到沙發，房間一切的物品都在微小挪動身軀可及之處。

房中有一張書桌，你趁著白天另一人出門時努力工作，只為了另一人歸來時你們不必胳膊碰胳膊地搶佔空間，意外地把你訓練得早起，又效率一流。

沒有桌面放電腦，你索性多花時間提筆寫字，發現不會寫的字多得簡直無地自容，然後歪斜潦草的字跡逼得你必須學習忽視自我的瑕疵而專注內涵。

一個人在書桌讀書，得不時調整椅子使另一個人得以在椅背與床鋪的夾縫中通行，漸漸使兩人培養了少移動的默契；偶爾一個人忘記，另一個人又漫不經心時，腳踢到傢俱立馬火冒三丈，因為真是太痛了，又怪罪自己真是太不專業了。

你的廚房小得可憐，飯後剛洗好的幾個碗盤就佔滿了整個空間，於是你勤開窗戶，寧願在室內穿外套也要讓戶外空氣加速乾燥碗盤，連同曬衣架上的衣物。所以房間空氣清新，又養成衣物碗盤乾了就馬上收納的習慣。

你無論站在房中哪個位子都離牆壁太近，所以吵架也得壓低音量，時間久了竟然覺得自己修養似乎變好了，因為即使學會冷戰，狹小的空間畢竟太壓迫人，索性鍛鍊理直氣和，或乾脆不生氣。發現睡眠不只能帶走黑夜，也能帶走許多不必要的情緒，大家（與鄰居）都有好日子過。

沒有空間存放零食，櫥櫃中放的都（盡量）是健康的食物，發現人要活下來的需求其實很簡單，有時簡單得如同背叛這個消費主義盛行的時代。

你的四面牆有一面是窗，往外看時彷彿能夠忘卻身後緊鄰的、堅硬冰冷的牆。你學會珍惜英國短暫的日照時間，也每日期待早晨唰一聲拉開窗簾，撒得整身的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