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 29 September 2015

倫敦手札{四}

倫敦開始落葉了。到處的公園裡都可以看到收拾落葉的工人,把秋天打包成一袋一袋金黃色的包裹;起風的時候樹上酥脆的樹葉沙沙作響,像是為這個季節獻上一陣如雷的掌聲。尼采說,秋天是靈魂的季節,抵達倫敦一個月,靈魂是否也安歇了呢?

每天都是學習。近來操練的是在絕對的自由下整頓自己的時間,比如說,早晨吃完早餐就把睡衣換下,即使一天不出門也以一些微小的行動讓生活有點結構。又比如說,規定自己在接踵而至的工作案件中,學習設立界線,刻意保留時間看書寫字,學習放慢腳步。要人照料無形的需要其實滿困難的,效果不顯著看似無產出,在現今訓練人快狠準的社會中簡直折磨,只能說是一種信心的巨大投注。

最近循環不好手腳總是冰冷,下午趁著陽光正好走路到海德公園。這個世界有兩個不會長大的小孩,一個是法國的小王子,一個是英國的彼得‧潘。彼得‧潘是我小時候非常喜歡的故事,作者詹姆士‧八里就住在公園旁邊,以前睡前的錄音帶被我聽得倒背如流。我今年27歲,已婚,不禁開始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讓作家創作出這樣的角色。或許在世界載浮覆載沉總是會懷念單純的心靈,那樣極致的純真與脆弱,對明天充滿盼望。我不知道我長大了沒,但是慢慢從被照顧者變成照顧者,無形中似乎也失去了當初那樣極度微小的幸福與痛楚。但現在「類成人」的狀態也有不少單純的美好,比如,傍晚時分一起去運動,R在路上跟我說,妳不覺得,我們現在好像離我們想要的生活更近一點了嗎? 

幸福從肯定句變成開放問句,成了那尚未得著,但信心滿滿以至於能夠使片刻成為永恆的剎那。到公園找彼得‧潘,他以一個永恆的姿態站在水邊,而我腳邊聚集了一小群誤會我身上有食物的鴨子。我還不老,路還很長,而現今的快樂,其實不就是當初那麼渴望得著的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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